儘管經歷了戰火一年來的困頓,烏克蘭的 IT 服務業仍不斷成長,這歸功於他們驚人的努力和全球善意支持。
文/Stephanie Overby‧譯/陳薇真
俄羅斯在 2022 年 2 月 24 日上午入侵烏克蘭,加劇了兩國過去多年的衝突。自首次黎明前遭襲擊以來的一年,數十萬軍人和平民傷亡,數百萬烏克蘭人流離失所,城市被摧毀。
烏克蘭快速發展的 IT 業也因此次入侵而受到衝擊。根據烏克蘭 IT 協會(IT Ukraine Association)的資料,至 2021 年,該國的電腦服務出口在過去五年中增長了兩倍多,達到 69 億美元,佔該國國內生產總值的 38%,該業僱用了 28 萬 9,000 名專業人員。Gartner 科技和服務供應商研究部資深主任分析師(Senior director-analyst) Katie Gove 表示,烏克蘭的 IT 業在 2014 年俄羅斯入侵後穩定下來,從 2017 年開始加速增長,並在 2020 年和 2021 年「飛快」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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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2022 年入侵之後的幾週內,烏克蘭的 IT 服務供應商迅速遷移數千名工人或者在必要時改為遠端工作。一年後,該產業非凡的韌性顯而易見。正如烏克蘭 IT 協會執行董事 Konstantin Vasiuk 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寫道:「它是烏克蘭唯一在戰時維持全速營運的出口業。」
事實上,至 2022 年底,烏克蘭 IT 業的電腦服務出口額已達到 73.5 億美元,比去年增長 5.8%。Gove 表示:「即使在最不利的情況下,他們還是能夠成長。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聲明,證明他們不僅僅是勉強撐著,更是取得了進展。」
在烏克蘭設有交付中心的 IT 服務供應商的努力成就了持續的業務成長,他們首重照顧員工,然後,無論員工身處在烏克蘭的何處、他國或遠端在家工作,讓員工能夠繼續工作(主要是軟體開發)。但這種成長在很大程度上也歸因於全球對該國的善意支持以及全球高科技人才的持續短缺。
立即回應和恢復
在入侵前幾週,烏克蘭的 IT 公司看到了預兆,便致力於落實業務持續營運。IT 和商業服務研究公司 Everest Group 執行長 Peter Bendor-Samuel 說:「他們在歐洲的其他國家建立交付中心,在印度和其他非歐洲國家擴大交付中心,最後,利用星鏈(Starlink)為無法離開烏克蘭且未被徵召入伍的員工提供遠端工作的管道 。」
雖然較小的公司或新創公司可能只有一個交付中心,但佔烏克蘭電腦服務出口市場 80% 的應用程式開發公司都有多個交付地點。Gove 說:「他們的模式是持續建立多個冗餘的交付團隊和地點。所有大公司多年來一直在大規模這樣做,即使是中型供應商也有多個交付地點 。」
例如,EPAM Systems 在烏克蘭擁有 14,000 名員工,它將大約 10% 的烏克蘭員工遷出該國,並將數百名員工及其家人遷移到烏克蘭更安全的地區。該公司最初成立於白俄羅斯,總部設在美國,也開始加速在中歐和東歐、拉丁美洲和印度的其他地點招聘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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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ve 表示:「他們向所有的員工提供了搬遷與轉移的選項。EPAM 早已投資並擴大拉丁美洲的人才庫,他們特別加強了這一點。」(EPAM Systems 也停止了與俄羅斯的業務往來,並將其在白俄羅斯的業務轉移到了烏茲別克。)
COVID-19 疫情中,企業累積了遠端工作的豐富經驗,這在過渡期間也有所幫助。Gove 說:「從這個基礎之上,他們努力持續生存下去。」
在這個國家難以言喻的困難時期,這是一個了不起的轉變。Gove 說:「我們很早就見證了他們的韌性。在入侵發生後的最初幾週,他們顯然無法滿足許多服務水準協議(SLA)。但在幾週後,這些服務水準協議又回到了 90。」
離開哈爾科夫(Kharkiv):一個供應商的故事
總部位於哈爾科夫的 Aimprosoft 是一家軟體開發公司,在電子商務、醫療保健、汽車和電信等業擁有許多美國和歐洲客戶,該公司在 2021 全年處於高速成長模式。在疫情期間,Aimprosoft 數位化的需求推動了業務流程自動化,使其收入增加 61%。 Aimprosoft 執行長 Maxim Ivanov 表示:「企業大量轉為線上,每家公司都需要專家來協助實施電子商務解決方案、透過自動執行日常任務來減少開銷、推出遠端醫療解決方案,我們變得更忙碌了。」
被入侵前一個月,Aimprosoft 在烏克蘭西部 Ivano-Frankivsk(靠近波蘭邊境)設立了一家新辦公室,作為業務持續營運計畫之一。有些員工立即轉移,而另一些則等待。Ivanov 表示:「直到最後一刻,每個人都希望開設新辦公室只是為了業務擴張。」
2020 年,該公司為遠端工作開發了穩健的工作流程。Ivanov 說:「聽起來可能很矛盾,但 COVID 給了我們優勢。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來開發流程和運作,以便從任何地方交付。疫情中,我們學習靈活並有效地遠端工作。這場戰爭證明了我們可以在烏克蘭境內調度且不損失生產力。」
該公司雲端基礎架構託管在德國,其基礎架構和客戶程式碼儲存在一個資料中心,而兩者的備份則儲存在另一個資料中心。Ivanov 說:「一個古老的經驗法則:『定期備份』,已被證明是非常重要的。這種配置是合理的,有助於保護企業免受戰爭、自然災害或火災等不可抗力事故的影響,這些事故很難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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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靠的電力供應也是一個考量因素。Aimprosoft 在烏克蘭西部的辦公室配備了持續交付所需的一切:Starlink 網路終端、發電機和儲備燃料。Ivanov 說:「擁有自主電力設施會讓你更具韌性。」
最大的挑戰是向國外的客戶解釋公司如何維持相同的生產力,Ivanov 說:「尤其當你的國家發生全面戰爭時,在炸彈飛來飛去,且俄國聲稱三天後征服烏克蘭的情況下。」但該公司的領導層很有信心,甚至在入侵當天就與一位新客戶簽約。Ivanov 表示:「我從不逃避現實。成為領導者代表著我需負責並執行緊急計劃。我很幸運,因為我們的團隊值得信賴,並且不負眾望。有些員工在搬遷到更安全的地區時,即使在塞車車潮中還在工作。」
第一個月是最艱難的。Ivanov 說:「我們都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我們害怕和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但是,我們有一個 B 計劃,我們利用它,保持呼吸,並迅速適應了新的現實。」員工及其家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他說:「我們沒有強迫任何人在初期以 100% 的產能工作,但大家表現出的責任感真是不可思議,沒有人放棄並逃跑。我們沒有解僱任何人。」
不到一個月,公司就開始招聘新員工。十二個月後,該公司的服務水準幾乎沒有反映該國其他地區正在發生的動盪。Ivanov 承認:「戰爭改變了我們,但不變的是我們對親屬和客戶的責任。」
客戶的善意支持和全球人才短缺
在早期,有一些對烏克蘭 IT 供應商業務的影響。Everest Group 的 Bendor-Samuel 說:「客戶將業務轉移到其他地區,通常是交給別的公司。然而,客戶對這些烏克蘭企業有著強烈的情感,現在大部分工作已經回到原先的供應商。」
對烏克蘭的善意支持不僅來自客戶,還來自全球。Gartner 的 Gove 說:「烏克蘭有很多黏著度和支持,這非常了不起。」
對烏克蘭的支持也反映在白俄羅斯和俄羅斯的 IT 業,後者即使與烏克蘭 IT 業的環境相似,但表現不佳。
Gove 說:「白俄羅斯和烏克蘭擁有相似的人才庫,由於他們的學術傳統、數學與工程專業,IT 服務供應商和企業長期外包給當地的科技人才。然而,因為白俄羅斯與俄羅斯的緊密關係,白俄羅斯的業務已經有所下滑。」
根據烏克蘭 IT 協會的資料,美國和英國是迄今為止烏克蘭 IT 服務的最大市場,其次是馬爾他、以色列、賽普勒斯、瑞士和德國。Bendor-Samuel 說:「大多客戶努力避免損失並設定替代交付方案,但如果烏克蘭供應商證明他們可以繼續交付,客戶會試著與原供應商合作,或再度回復合作,或在新交付上線時再增派其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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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羅斯入侵發生時,Aimprosoft 已經與一些客戶合作了十多年,以及有一些合作時間較短的客戶。瑞典電子商務諮詢公司 Koalitionen 已與 Aimprosoft 合作兩年。Koalitionen 執行長 Amir Mofidi 說:「衝突發生之前,我們主要擔心的是人道主義問題:Aimprosoft 公司能否為員工提供安全保障?對我們來說,無法確定員工是否安全是最令人擔心的部分。當發現他們沒事時,我們鬆了一口氣。」
Aimprosoft 感受到了客戶的支持。Ivanov 說:「我們的客戶超棒。」有些客戶在 Aimprosoft 的開發人員無法上班期間仍支付報酬,有些客戶提供 Aimprosoft 員工個人獎金,有些客戶則寄來了他們的孩子烤餅乾的照片,為烏克蘭籌集資金。Ivanov 說:「我們銘記在心,這樣的同理心再次強調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商業合作不僅建立在數字上,也建立在人與人的關係上。」
儘管如此,產能仍然非常重要。Ivanov 說:「客戶最擔心的是,如果衝突升級,工作流程可能因員工因故無法聯繫而中斷,以及電力供應問題導致的資料安全議題,這會影響他們的商業運作是否正常。」 Ivanov 指出,並指出醫療保健和金融客戶對可用性和持續性的要求最高。Aimprosoft 持續維持其服務交付並保有其所有 100 多家客戶。
Mofidi 說:「我們很驚訝停機時間只有幾個星期,從那以後他們一直沒有任何中斷地工作。 員工的工作方式與我們的任何其他合作夥伴一樣,甚至工作的更多。」
由於全球缺乏經驗豐富的高素質的工程和 IT 人才,這也使烏克蘭公司即使在最困難的情況下也能繼續發展。
烏克蘭有著悠久的科技領導地位,即使在動盪的時期也是如此。歐洲大陸的第一台電腦在 1951 年誕生於基輔,當時正值二戰後重建和邊境關閉時期,而這台電腦所誕生的建築在 1943 年基輔戰役中曾遭受嚴重的破壞。
該國仍然是人才的搖籃,部分原因是強大的學術傳統培養了工程和軟體開發技術人才,每年有超過 31,000 名畢業生進入 IT 勞動力市場。(由於一些學生在俄國全面入侵期間被迫暫停學業,去年總數下降到 27,000 人。)根據 Gartner 的資料,在 2022 年之前,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地區約佔全球人才庫的 5%。
烏克蘭擁有的精良的工程師和其他專業人士,促使許多全球科技公司在該國設立軟體開發和研發中心,包括 SAP、Snap、Fiverr、Wix.com、 Nvidia 和亞馬遜的 Ring。開發者平台和服務公司 GitLab 在烏克蘭成立,之後才將總部遷至舊金山。
Gove 說:「企業想要並需要這種人才,企業的生死取決於 IT。供應商和私人企業都願意承擔更高的風險,因為權衡之後發現是可以接受的,這雖然不像從波士頓獲得人才那樣安全和簡單,但該國的人才是相當炙手可熱的。」
期待
在烏克蘭營運仍然充滿挑戰,但供應商已經能夠確保烏克蘭人才的安全和工作順暢無虞,同時還提供了新的交付選項。 Everest Group 的 Bendor-Samuel 表示:「客戶似乎對他們的工作感到滿意,雖然有些客戶小心翼翼地避免過度集中資源在烏克蘭,但他們似乎對新安排感到滿意,並願意透過繼續合作來支持這些公司。在我看來,最壞的情況已經過去,烏克蘭的工程和 IT 業倖存下來。」
Aimprosoft 執行長 Ivanov 指出,與一年前相比,新客戶可能不太願意在烏克蘭聘僱專家。這削弱了該國之前的成長軌跡。
Bendor-Samuel 說:「烏克蘭在近期的未來不太可能恢復到戰前的角色。也就是說,如果戰爭很快結束,它很可能仍將是 IT 服務業的一個選項,並且隨著時間,它可能會恢復一些重要性。 然而,它顯然已經失去了動力,由於工作機會的流動而建立的其他東歐資訊中心將影響整體情況。」
然而,全球工程和 IT 人才短缺對烏克蘭有利。Bendor-Samuel 說:「鑑於對這些稀缺資源的需求,如果烏克蘭能夠重建其大學課程,它將擁有一個有吸引力的服務出口市場,並重新成為外包和全球內部中心(GIC)的首選國家。」
Gartner 預測全球人才緊縮沒有結束的跡象。Gove 說:「公司願意承擔更多風險以獲取人才的意願並沒有消失。市場上對烏克蘭的好感也很重要,這它將支持他們成長。」
儘管如此,Ivanov 希望的是贏得戰爭並迅速開始重建。他指出,Aimprosoft 的員工被迫遷移到國內或國外的其他地方,他們渴望回家,這代表 IT 業在烏克蘭已建立了牢固的根基。Ivanov 說,科技從業人員平均每月向烏克蘭捐贈 270 美元(約 8,100 台幣)。
Ivanov 說:「每天我都看到我們的員工是多麼努力和無私地工作、志願服務和捐贈。如果這些人到現在還沒有放棄國家,他們也不可能在勝利後這麼做。」此外,Ivanov 說,該行業以其靈活的遠端工作模式吸引了更多的員工。
Ivanov 說:「我們經歷了一些最艱難的時期。去年證明了烏克蘭的科技業具有令人難以置信的韌性。全世界都看到烏克蘭人是一個能夠迅速適應困難環境的民族,我們的企業也是如此。烏克蘭 IT 人繼承了過去的傳統:我們帶著滿腔熱血勤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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